《a silver sixpence》BY佚名 “我们得结婚。”夏洛克走进客厅的时候大声宣布,吵醒了正打着瞌睡的约翰。夏洛克套着他的紫色睡袍,里面是睡衣裤,不过却光着脚,这很危险——考虑到他上周把地毯摧残成了什么样子。 “约翰,我说我们得结婚,”夏洛克又说了一次,打断了约翰关于破伤风的深切忧虑。他听起来就像在告诉约翰外面正在下雨。 这时约翰睡得迷迷糊糊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夏洛克说了什么。 他的回应是倒抽一口冷气。 然后又抽了几口。 夏洛克表现得一切正常,似乎凌晨一点钟用结婚之类的话把约翰从工作完成后的愉悦小睡中吓醒没什么不对劲的……约翰确定他想都没想过。 “呃,什么?”他总算恢复了发声功能,在夏洛克身后大喊道,后者正在厨房里丁里咣当地忙活。但愿他是在泡茶。 “我们得结婚,”夏洛克重复着,听他的语气好像在说“我干嘛一定要被这么白痴的问题麻烦?”。 约翰知道夏洛克讨厌重述,但在当前的情况里,那句话真的没法让夏洛克不受质疑地仅仅说一遍。 约翰琢磨着夏洛克的意思,接着意识到只有一个办法来应对这阵最新的“夏洛克式发疯”。他用自己一贯的良好幽默感说道,“那么,你这是要犯重婚罪了?” 夏洛克从厨房门后探出脑袋,极快地挑了挑一边的眉毛,一脸迷惑,“重婚罪?” “你的工作,我,接下来是哪个可怜的家伙?” 夏洛克的眉毛搭下来,然后和另一条一齐深深地皱了起来。他走出厨房,胳膊环抱在胸前,进一步强调出他的不爽。两个明显的标志,说明夏洛克的怒火近在咫尺了,就在约翰注意到这点的时候,夏洛克开口斥责,“你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约翰扑哧笑了一声,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同时压下一个哈欠,“我当然没有。这简直是胡闹,你个蠢材。” 近在咫尺的怒火变成了一次真正的、相当壮观的爆发。夏洛克吼道,“我从来都不胡闹。” 接着他“愤然离去”——约翰只能想到这种形容。 “当然不,”约翰对着空空如也的门厅说道。当夏洛克的房门大力甩上时,约翰忍不住暗笑几声。大概该上床睡觉了。 “你现在打算好好考虑我的提议了吗?”第二天早上,夏洛克一边吃Speedy’s的早午餐一边问。 约翰皱眉,从泰晤士报第三版一篇关于阿富汗Helmand省Nahr-e Saraj地区路边炸弹袭击的报道上抬起头。他被几个死于事故的加油站服务员的名字搞得有点儿分心,所以没把这句话同夏洛克说过的东西联系起来,直到他问了一个犯有战略性错误的问题,“什么提议?” 夏洛克的样子不怎么高兴,“结婚的提议,约翰。”夏洛克咬着牙关,好像正和一个可能有学习障碍的讨厌小鬼讲话。 “你是认真的?”约翰的叉子在盘子和他的嘴之间停住了,然后豆子掉到盘子里,传来一声败胃口的“啪嗒”。 “我当然是认真的,”夏洛克叹了口气,满含着“受够了”的意思。他是最没资格发出这种声音的人。“说真的,约翰,我以为你已经够了解我了,知道我不是那种在婚姻问题上开玩笑的人。” 约翰让他的叉子“咣当”掉在盘子上,如果这场对话就这么进行下去,他就不再妄想能继续吃饭了。他本来很有食欲,结果完全被夏洛克脸上那副郑重得恐怖的表情杀光了。 “我以为你是那种排斥婚姻的人,老实说。” “嗯对,你没错。婚姻这种陈旧的制度一开始是设计用来控制妇女的。就算有谁准备把自己的一生耗在另一个人身上,这件事的成功与否也丝毫不会受区区一张纸的影响。我可以告诉你英国婚姻情况的统计数据和事实,但从你越来越呆滞的表情上我看得出来这会是浪费时间。” “不是呆滞,”等到夏洛克终于颇为陶醉地结束了他不知所云的长篇大论——最后还顺带着把约翰贬上一通后,约翰出声纠正。他吞下最后一口茶,纠正道“是思考。” 夏洛克满脸震惊,这本来应该让约翰怒火中烧,但他没有,因为他早就数不清夏洛克已经在他们搬到一起住的一年多里干过多少次这种事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 约翰站起来,一边套上外衣一边快活地微笑,“想如果你不赞同婚姻制度,那么我们就用不着讨论你的提议了。” “不对,但是,等一下!”夏洛克在约翰身后气急败坏地吼,约翰则咧嘴笑着离开Speedy's,沿着马路走远。 他决定去Tesco。夏洛克绝对不会跟他进Tesco。 即使约翰在Tesco买了一堆东西,把橱柜和冰箱里还没遭受荼毒的部分塞满,夏洛克还是声称他们应该出去吃晚饭。夏洛克执着于某件事,这本该是给约翰的第一个警告,第二个是夏洛克坚持他们要去一家以前没试过的饭店——一家法国小餐馆,店主既不是夏洛克的熟人,也没被他帮过忙。 但约翰却错误地以为夏洛克只是胡搅蛮缠,因为他基本上表现得就像个彻头彻尾的蠢货。约翰以后绝对不会再出这种错了。 “我相信我可能犯了个战术性错误。”酒被倒上后,夏洛克终于开口说道。在这之前他用完美得让人惊讶的法语点了菜。 有时候约翰是真的恨夏洛克完全不记得自己看不穿他的念头,因此也就跟不上他前一分钟在脑内构想却又没说出来的对话。不过夏洛克竟然承认他犯了错,这可是个不寻常而且意义重大的时刻。约翰很想在日历上标注一下,便于将来引用,但他还是努力压制住了自己的兴奋。 “什么样的错误?” “关于我的求婚,”夏洛克说,然后喝了一小口酒,一派冷静。约翰有种极其强烈的冲动,想一抓住机会就趁夏洛克睡觉的时候把他闷死。他确信雷斯垂德和安德森会帮他蒙混过关,可能还会为他提供不在场证明。 约翰不知道夏洛克这个孜孜不倦的念头是从哪儿来的,但他真心希望它赶快消失。“你是比一般人聪明得多,”约翰开始讲话了,他的称赞让夏洛克面露得色,这个自大的混蛋。“不过在社交方面你就一塌糊涂了,所以就算你不喜欢,我也得指出你计划中十分明显的漏洞。” 夏洛克好像被约翰的回答激怒了,“我的计划里从来没有漏洞,从来。” 约翰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接着开始启发世界上唯一的咨询侦探。“夏洛克,我们不能结婚。我们甚至都没在交往。” 夏洛克迅速挂上他那副“安静!我在酝酿重要的、也许是震惊世界的想法”的面孔。随后他看着约翰,“‘交往’,我想你是在用它代指某种关系,在这种关系里,两个人共享一种包含着相互吸引和肉体关系的情感性联系。” 约翰只是叹气。他还能干嘛?除了大概要向邻桌的客人道歉。他们被迫聆听了夏洛克在恋爱问题上的冷冰冰的看法,并且貌似一点儿都没被他的胡言乱语打动。“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看出来你刚刚做的描述和我们的情况有多不同了吗?” “显然不同,”夏洛克说,好像约翰才是个无药可救的白痴。他猛灌了一大口酒。夏洛克比平时还怪了,如果按这个速度发展下去,约翰会在四十岁之前被逼成跟他姐姐一样的酒鬼。 “我们没上床,”夏洛克的补充让约翰煞风景地被上好的梅鹿辄红葡萄酒呛了一下。 “留到新婚之夜?”约翰用餐巾擦擦嘴,开起了玩笑,这是他用来抵抗夏洛克的最后一道防御机制了。 “不太可能,”夏洛克得意地冷笑一声,约翰忍不住地想夏洛克想到了谁,在他认为自己和工作结婚了之前被谁搞定过。“不过我们正严重地偏离我打算探讨的主题。” “我们的婚姻?” “没错。”夏洛克重重地点头,“以及我的战术性错误。” “我能不能奢望一下你的战术错误是竟然把这件事提出来了?” 他们的菜被端了上来,夏洛克有些鄙视地瞟了约翰一眼。约翰确定自己从没带着这么失望的心情看向某种非军队食物,以后也不会。万一夏洛克得逞了——约翰必须承认,此人通常都能得逞——红烧菜将永远作为他与夏洛克.福尔摩斯订婚时所吃的东西刻在他的记忆里。 服务生亲切地用法语说了句“用餐愉快”,然后走开了。在一片相对安静的气氛中,夏洛克继续。 “我的错误是没有解释我的原因。当然,我忽略了你对于浪漫和爱情关系太过理想化的认知。虽然你还没沦落到读着简.奥斯丁的19世纪淑女的地步,但你持有某些我本该纳入考虑的观念。” “嗯,好吧,请想方设法地侮辱我。”约翰嘟囔着,没等夏洛克一起,就自顾自地开吃了。约翰有着能够一边吃饭一边听夏洛克滔滔不绝的奇妙天赋。不管夏洛克时常用什么态度对约翰说话,他大概也得被人怀疑会不会自己系鞋带。再说,没道理因为夏洛克发疯而让好好的食物冷掉。 “我想说的是,我应该在提议之前表明我的目的。” “哦……”约翰还是一点儿都猜不出夏洛克这么突然地想结婚——而且是和他——其中蕴含的所谓的理由和逻辑。夏洛克没答腔,而是像饿坏了一样地开始吃饭,虽然他在午饭前才吃下了大量油煎快餐。约翰心急地问道,“那些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为了一个案子,不是我个人对我们的搭档关系抱有任何的浪漫想法。” 如果不是在忙着吃惊,约翰几乎要被惹毛了。“什么案子?我们没案子!” “为什么没有?”夏洛克终于把全部注意力放回了约翰身上,明显被他过于激动的反应震住了。 “你在吃东西,”约翰挥舞着叉子,“你一整天都在吃东西。你办案的时候从来不吃。你说消化会让你变得迟钝,这把我气得要命。” 夏洛克偏了偏头,“以你的程度而言,这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推理。”他用一种最接近于赞扬的方式承认道,不过并没持续多久,“但在这件事上你完全错了。” “什么?”约翰皱着眉头,理直气壮地表达着不满,“为什么?” “我已经把案子解决了,”夏洛克得意洋洋地说,“只要我留意一下,几桩命案之间的联系就相当简单了。不走运的是,这个联系多多少少是个障碍。” 约翰尽力把话题扯回去,他不想被夏洛克查案时遇到了麻烦,或者他办了一个约翰不知道的案子这件事打岔。 “这和你想跟我结婚有什么关系?” “我们的婚姻是收集重要证据的关键,”夏洛克自满地笑起来,并以一抹炫耀的神色作结,“事实上,这是个陷阱。” 约翰默默地对自己说着整件事他不想知道,他应该告诉夏洛克滚,然后试着忘记这次对话。他来回重复着,仿佛在念咒语。 该死。 他唬谁啊?他当然想知道。 “为此我要再喝一瓶酒。还有,如果我同意了,你得保证明天早上还会尊重我。” “棒极了。” 茶几上摆满了照片以及打印出来的警方和新闻报道。夏洛克解释案件的来龙去脉时,约翰的目光在它们之间来回逡巡。 “马丁.阿诺特的辩护律师在昨天代表他的委托人来找我。你当时刚去诊所,因为这不是什么紧急事件,所以我觉得没必要把你叫回来。他离开后,我很快就把阿诺德的案子与其他十六个联系起来了。” “十六个?”约翰嘶声道。难怪夏洛克不愿意在饭店里说。虽然在对待连环杀手问题上,夏洛克也许会表现出让大众难以接受的亢奋之情,但约翰却还是个正常人。他的唯一想法就是:我操。 夏洛克似乎感觉到了约翰的厌恶,可能是针对连环杀手的,也可能是针对夏洛克乐在其中这个事实的。所以在继续说明的时候,他明显在克制自己随时都有可能绷不住的满脸笑意。“他在某种程度上是个高手。他陷害受害人的伴侣,让案件看起来就像是配偶间暴力。这些配偶中的十二个已经因为他们拒不承认的罪行而被判刑了。剩下的五人,包括阿诺特,还在等待审判。” “为什么没人把这些命案联系起来?是说,在你之前?” 夏洛克露出他的“正常,因为我比你们所有人都出色太多了”式笑容作为回答,然后又谦虚地加上一句,“因为别人不是我。凶手在整个国家里流窜,被七个不同的警察厅调查。不过其中有三个相似的特征。” “哪三个?”约翰催促道,让夏洛克来到他最爱的炫耀时刻。真相大白。 “每个配偶都强烈抗议说他们是无辜的,即使有大量对他们不利的证据。绝大多数都暗示他们受到了陷害,虽然他们说不出其中的原因,而且提供不出证据。第二个是每一对伴侣都是同性恋,都在2005年后注册了民事伴侣关系,从而享有了合法性。这幅拼图的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是,他们都在伦敦结婚,由同一个登记员登记。进一步的调查证明,这个人来自于一个破裂的家庭。” “同性恋双亲分手了?”约翰猜道,绞尽脑汁地想是什么因素能驱使某人犯下如此恐怖的仇杀罪行。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变得这么恐同,以至于要用这种手段惩罚受害者——不光杀死他们的爱人,还让他们为此负责,并被送进监狱? 夏洛克嘴边的弧度变大了,每当他知道了一些约翰不知道的东西时,他就会露出这种绝对让人毛骨悚然的表情,“并不是,约翰。小阿历克斯.巴内特的父母婚姻很幸福,至少他这么觉得,直到十四岁的时候,老巴内特离开了他们母子。从军队退役后,他一直试图维系住自己的家庭,可过了一年,就再也没法“活在谎言里”了,于是他为了在最后一段服役期里遇到的爱人而抛下了妻子和儿子。第一桩谋杀发生在2006年一月份,同性伴侣法案通过后的三周,就在同一天,老阿历克斯.巴内特与他的爱人西蒙.加兰德在海威考姆勃结婚了。”夏洛克坐回到沙发上,带着自满又得意的神色,约翰不得不承认他这一天的工作很有收获。 “你要把这件事交给雷斯垂德吗?” 夏洛克摇摇头。 约翰皱眉,“为什么?” “虽然我的推论很合理,但我清楚还没有足够的确凿证据。带有偶然性的证据肯定不足以翻案,也不太可能在审判中把阿诺特救下来。如果我就这么把案子交给雷斯垂德,他会对巴内特进行审讯,却拿不到能够用来拘留或起诉他的信息,因为这个人无疑很擅长善后工作,以避免侦查。这一切只会对巴内特的发出警告,让他知道伦敦警察厅怀疑他了,所以他以后得更小心一点儿。” 全明白了。夏洛克坚称他们需要结婚。他的计划。“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成为诱饵。” “是的!”夏洛克高声喊道,其中既包含着兴奋——因为可以逮到一个连环杀手了,也有骄傲——因为约翰终于弄懂了夏洛克的想法。“我能确定他会忍不住把你陷害成杀我的凶手。特别是如果你表明了自己是退役军人。与他父亲的相似性对他来说太难以抵抗了。”随后夏洛克又补充道,“当然了,去登记处的时候你要穿军礼服。” “夏洛克,”虽然约翰知道已经没什么希望了,但他还是提醒道,“我还什么都没同意呢。” 夏洛克狐疑地哼了一声。“说真的,约翰,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个,但你太容易被人预测了,不过你也不算笨。你清楚这是抓住巴内特的最有效方法。他每年杀三个人,而且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完成了两起,像我们这么有诱惑力的目标一定会成为他今年的最后一次。这让我们有机会证明他所陷害的那些人的清白,而且不用冒着伤害无辜平民的风险。你当然会和我结婚。” 像往常一样,约翰找不出夏洛克的逻辑错误。 “你知道,我们必须得让这件事看起来可信。”他认命地叹息一声。和夏洛克争论是浪费口水,毕竟他是对的。再说抓住巴内特以后他们又不是不能离婚。 两天后,出现在苏格兰场酒吧之夜上的夏洛克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每个月的第二个星期五,很多苏格兰场和伦敦警察厅的工作人员,连同与他们一起打击犯罪的合作伙伴都会去附近的Royal Albert。主要目的是诉诉苦,喝喝酒,好把糟心事都抛到脑后。 莫里亚蒂那一档烂事和游泳池事件过后,雷斯垂德邀请过约翰加入他们。约翰爽快地答应了,因为他需要在社会生活中加入一些除了夏洛克、为生活奔波和烂醉的姐姐以外的元素。尤其是自己几乎要被它们弄得抓狂,以至于萨拉忍无可忍地甩了他。 不是每个来喝酒的人都见过夏洛克,但那些认识他的人在喝了一两杯后发出的抱怨让他的事迹已经广为流传了。 使大家吃惊的不光是夏洛克在约翰到达一小时后冒了出来,还有他坐在桌边的前一个小时里保持了温和的态度。除了和多诺万之间的例行挖苦(她挑起的),以及和安德森的(夏洛克挑起的)之外,夏洛克简直算得上亲切友好。 约翰不知道别人作何感想,反正他觉得很恐怖。 似乎是还嫌这种春风和煦般的表现不够用,夏洛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喜欢碰约翰了。从不起眼的贴心手势、轻柔但久久不离去的触摸,到率直的、差不多让人心脏停跳的微笑。要不是因为事先知情,约翰恐怕会上当,以为夏洛克真的对他产生了欲望。如果成为夏洛克的“依恋对象”会让他有种变成了宇宙中心的感觉,那么他几乎开始希望那些表情不是装出来的了。假如他没在第三杯酒后和晕头晕脑的状态下想起他们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婚姻做铺垫,那么夏洛克正在做的事大概会让他说些蠢得不可原谅的东西。 快到午夜的时候,酒吧里的其他客人基本上走光了,同样离开了的还有大部分有家有室,或者没被夏洛克持续表现出的正常人假象彻底勾起兴趣的苏格兰场雇员。又过了一个小时,Royal Albert的侍应生报了一次时间,并拿出他们的周五晚间营业许可证——这显然是他们选中这里搞聚会的原因之一——约翰喝了杯水,摆出某种自卫的姿态。 就在这时,夏洛克清了清嗓子,脸上闪过一丝约翰怀疑是害羞的神情。看到他这么罕见地流露情感,即使只有一眨眼的工夫,也够惊悚的了。 “夏洛克?”约翰问道,一股源源不断的纯粹恐惧忽然冒出来,重重地砸到了他的肚子里。 夏洛克没吭声,而是从椅子上滑下来,然后单膝跪地,整个过程带着股一气呵成的优雅。约翰觉得自己脸上的每一寸皮肤都红得要命,并透出一种尴尬和错愕之色。 很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坐在约翰身边的雷斯垂德在椅子里浑身僵直,夏洛克左侧某处的茉莉.库珀呜咽起来,多诺万则高声喊着,“这他妈的不可能!” 夏洛克又清清嗓子,整个房间静得能听到大头针落地,约翰忽然发现哦上帝啊夏洛克的手里真有一个戒指盒。 “我相信这对房间里每个认识约翰和我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意外,鉴于你们之中没一个拥有我的观察和推理技巧。”夏洛克说道,约翰疑心这是事先写好、也许还经过了排练的求婚词。 当然,他还是成功地显出了如假包换的夏洛克特色——先把每个人损上一通。约翰觉得自己应该庆幸终于有一次没被包括在内了。 “但是,约翰,我希望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个意外,”夏洛克继续,接着他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只式样简单的金色指环,“所以我在此询问,约翰.哈密什.华生医生,你是否愿意给我这份莫大的荣幸,同意与我结婚?” 约翰凝视着夏洛克。 他真的被打动了,除了他竟然告诉了大家他的中间名是哈密什。 这段话不仅简洁,而且夏洛克还让每个字都带上了自己独有的风格,另外,诚恳得令人信服。约翰几乎要认定夏洛克确实想和自己结婚了。 然后雷斯垂德用一句犹豫的问话打破了停滞的气氛,“你们两个在耍我们吗?” “不,”夏洛克告诉他,“我们没在耍你们。” 约翰拉住夏洛克的手,让他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想如果夏洛克能做到全力以赴,那么他至少也得为了演一出好戏而出把力。再说,夏洛克.福尔摩斯似乎不是每天都会在苏格兰场的所有熟人面前单膝跪地,问出那句话的。 “约翰?”夏洛克催他,带着一丁点儿不耐烦。他肯定知道约翰会说“愿意”,可能还希望快点儿结束这场装出来的感情秀。 “我以为你能把答案推断出来,”约翰微笑,无法自抑地挪揄着夏洛克。 这足够把夏洛克拉回游戏了,他回给他一个笑容,透着那种他完全配得上的自信,“我可以,”他把约翰的手放到自己的掌心,“可我更想听你亲口说。” 约翰只注意到了背景里茉莉的“噢噢”和多诺万假装干呕的声音。他配合着夏洛克,配合着每个死死盯住他们的人。 他露出害羞的样子,对上夏洛克热切的目光,然后说,“我愿意。” 夏洛克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约翰所见过的与犯罪无关的最灿烂笑容,它全部都是献给约翰的。当房间里零星地响起大受惊吓的掌声时,夏洛克继续笑着,仿佛是这个星球上最幸福的人。他把戒指戴到约翰的手指上,这时约翰意识到所有人都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好像这是个怪异的夏洛克式玩笑。一想到自己的心路历程,约翰就没法责怪他们了,况且他和夏洛克确实不是因为相爱而真心做这件事的。 正当约翰想着他们需要增加一点儿可信度时,夏洛克把脚迈到了约翰的两腿间,前倾着身子,让两人离得极近,约翰都能够感受到他呼在自己脸上的气息,温暖而短促。约翰只收到了夏洛克用眼神传递出来的瞬间警告,再下一刻他们就接吻了。 一开始只是个简单的,近乎于小心翼翼的嘴唇碰触,但约翰明白这不对头。按理说他们会欣喜若狂,并表现出与对方深陷热恋的样子。所以他用手指扣住夏洛克的后脖颈,给了他一个真正的舌吻,直到半个苏格兰场都在朝他们吹口哨和尖叫。 “我想我们应该把这件事留回到贝克街,你说呢,华生医生?”夏洛克的嗓音低沉而喑哑,这太像是一句对于性的索求了,约翰不自在地抽搐了几下。 他点点头,由着夏洛克把自己拉起身,同时觉得房间有点儿摇晃。要么是因为酒喝多了,要么是因为与夏洛克的接吻太投入了。他告诉自己是前者。 “别以为我们会对这个绝口不提,你们两个!”他们往大门走去的时候雷斯垂德在后面大喊。一路上都有人在搞不清状况地向他们祝贺,拍他们的背。 他们一出去就径直走向主干道,准备打车回家。呼吸到新鲜空气让约翰心情不错,夏洛克伸出胳膊握住他的手,大概是怕有人出来看到他们,于是他没有反对。 “我得说这个我真没料到,”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有变得无休无止并且让人尴尬的危险。这时约翰终于开腔了,一边把夏洛克拉近以显得真实。 “它帮我们增加可信度,”夏洛克解释道,约翰找不出话来反驳,”我向你求婚的时候你看到他们有多震惊了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永远都不会相信这不是玩笑。现在他们信了。” “唔,”约翰赞成地笑了起来,虽然他很清楚自己也许不该继续怂恿夏洛克显得这么无所不知,”话说求婚词不错,非常可信,非常像你。” 夏洛克轻轻点了点头,约翰知道这是”谢谢”的意思。”我确实费了些心思。我承认之前还有些担心你会对我公开吻你接受到什么程度。” 他们来到了主干道的拐角处,约翰”呵呵”笑了几声,挥手拦下他们面前经过的第一辆的士。”现在还担心吗?” “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夏洛克好像在相当努力地搜寻一个恰当的词语,所以约翰将手搭在车门的把手上,耐心等着,”热情洋溢的回应。”他最终找到了。 约翰松开手,爬进车后座,一边朝夏洛克得意地笑,一边把地址告诉司机,然后说,”如果你就是为了这个感到困惑的话,那么我告诉你,你不是我亲过的第一个男人,夏洛克,不管是在公开场合还是私下。” 约翰得到了一个他很少能从夏洛克身上引出来的反应。惊骇。 “什么!” 约翰大笑着拍了拍夏洛克的膝盖,安慰他说,“我怀疑你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别郁闷。” 夏洛克气冲冲地将胳膊交叉在胸前,“在你还是我未婚夫的时候,这当然不行!” 回到贝克街之前,约翰笑了一路。 约翰.H.华生医生的博客 2011年6月10日:老的,新的,借的,蓝的!(译注:这是个古老的关于婚礼的英国谚语,医生在这里写的是简略版本,后面夏洛克会卖弄地说出完整版。 有一个我认为我应该和各位分享的特大新闻。我要结婚了! 听起来很突然,但其实并不是。去年的游泳池事件后,我们决定最好把秘密挑明。 我相信你们中的大部分都已经猜到了,没错,是夏洛克。我们真的非常幸福,从去年四月份就开始了,而且越来越幸福。 举办婚礼是夏洛克的主意。他甚至在一些朋友面前单膝下跪了,除了”我愿意”之外我还能说什么? 还没敲定婚礼日期,但夏洛克等不及了,所以会很快。一旦我们订好,就马上告诉你们! 约翰 评论: 哈莉.华生:哦我的天啊!?!?!?你在逗我吗约翰?在那些你跟我说你们俩没搞上的时候!!! 夏洛克:完整的版本是:有些老的,有些新的,有些借的,有些蓝的,还有一枚六便士银币在她的鞋里。六便士银币被认为会给婚姻带来财富和经济保障。考虑到通货膨胀的因素,我们需要在鞋里放大约2.36英镑,如果我们是那种遵从愚蠢传统的人,或者婚礼上有一个新娘。 哈莉.华生:哦对了,应该说恭喜(喂夏洛克你最好照顾好我弟弟,是不是?)我们要喝酒庆祝一下,怎么样约翰?给我打电话。 茉莉.库珀:恭喜你约翰。我希望你和夏洛克幸福美满。茉莉(和托比) 萨拉:我很高兴你这么幸福,约翰。这绝对是你应得的。对象是他我并不吃惊。好好照顾自己。你们两个都是。 麦克.斯坦福:天啊老伙计!介绍你们两个认识的时候真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不管怎么说,你们幸福我很高兴。 夏洛克:祝福者的数目有些惊到我了,不过你非常讨人喜欢,约翰。毕竟我就喜欢你,事实上相当喜欢。 约翰:谢谢大家的祝贺和祝福。婚礼请柬会在今明两天到你们的手上。只是个简单的仪式,不过我希望你们都能来,就算很仓促也没关系。 哈莉——抱歉,我们会在婚礼结束后去喝酒,到时候你怎么对我唠叨都行。 麦克——夏洛克和我真的要请你喝一杯(或者两杯)! 夏洛克——我也爱你,你个傻瓜。 “我们应该讨论一下名字。”某个清晨,在他们窝在床上干掉了一壶茶和几片吐司后,夏洛克开口说道。从他们”订婚”开始,两人就像一对真正的伴侣那样住到了一起——只差做爱了,好为他们即将到来的婚后幸福做准备。而且当雷斯垂德前几天撞见了睡梦中的夏洛克在约翰肩上流口水时,他们当了一年多的秘密情人这个事实就更加可信了。 夏洛克搬进了约翰的房间,因为这地方比较无害,而且床上没有来源不明的可疑污垢。他们的周日早晨例行活动只不过是把两人的合并一下,但约翰感觉得出来他会很享受这部分婚姻生活。在床里喝茶吃早饭,读送到门口的报纸,可能还看看垃圾节目。 约翰放下报纸,一边把塞进信箱时弄出的折痕抚平,一边地回答,“我不想扫你的兴,夏洛克,可是如果你想要小孩儿的话,你结婚对象的性别就出错了。” 夏洛克好笑地哼了一声,用手肘捅了捅约翰的肋骨,动作却很小心,因为不想打翻茶杯。“多谢提醒,我很精通人体解剖学。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名字。” 这次约翰真的从报纸上抬起头了,“你说什么?我们的名字?” “在婚礼之后,”不得不讲明一些他认为显而易见的东西,夏洛克的挫败溢于言表,“我们还有不到一周就要结婚了,现在应该讨论一下这个问题了。人们有可能会问到。” 约翰觉得自己的迷茫之情绝对清清楚楚地表现在了脸上,这让夏洛克的心情继续阴云密布,“我本来想我们保持原来的名字不变。” 如果你单看夏洛克的表情,你一定会以为约翰刚刚供认自己秘密杀害了几名婴儿。“保持原来的名字不变?” 约翰不由自主地点头以示同意,即使他确信这只会令夏洛克的情况变得更糟。他不知道夏洛克为什么在这个早上格外不正常。 “婚姻的关键标志之一就是其中一人会改姓,在某些情况下是两个人都改。我们不能在离开婚礼现场的时候还叫做夏洛克.福尔摩斯和约翰.华生。” 约翰闻了闻自己的茶,不清楚到底能从里面找到什么东西,但却希望着它可以解释夏洛克的发疯。不幸的是,夏洛克一把抓住他,怒目而视,充满了恐吓的意味。 “我没被下毒,你也没有。我不太明白你怎么会搞不懂,约翰,因为你才是我们两个之中对婚姻有着荒唐和虚幻认知的人。” “可是——”约翰很想问他们干嘛要为了一次假结婚而进行这种好像不怎么要紧的讨论。虽然在夏洛克变成这种该死的怪人时,保持沉默才是比较安全的做法。 夏洛克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这是个值得认真想想的重要问题。你要冠我的姓吗?你希望我冠你的吗?我们得严肃地商量一下。虽然后者相当不可行,如果考虑到我作为咨询侦探的名声和事务。或者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双姓?福尔摩斯-华生,或华生-福尔摩斯。我发现‘约翰.福尔摩斯-华生医生’非常好听,听上去很潇洒。”夏洛克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最后以一句问话结尾,“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发神经了。”约翰靠回到枕头上,用眼角瞥着夏洛克气急败坏的样子。 “发神经!”夏洛克拔高声音,挥舞着双手,摆明了他有多在意这个问题,“你根本没当回事,约翰。”他眯起眼睛,目光里满是谴责。他正在酝酿着第二轮的爆发。 约翰想他们没上过床也许是件好事。否则在经过这次争论和胡闹之后,恐怕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要和做爱绝缘了。 约翰深吸一口气,“夏洛克,”他说,努力让声音温柔些,“这又不是真的,只是为了案子,记得吗?” “是的,我很清楚,谢谢你。”夏洛克冷冰冰地砸过来一句没好气的答话,并把报纸往床下一扔,向上拽了拽被子,“我在筹划最有效的方法,确保我不会死,你不会被陷害成我的凶手。但是,巴内特是个货真价实的登记员,我们也确实要结婚。我知道这里的‘结婚’是愚昧的普通大众使用的不准确说法。我们其实是要结成民事伴侣关系,虽然在法律上不能被称为婚姻,不过可以赋予我们差不多的权利。” 约翰翻了个白眼。夏洛克就算在发脾气的时候,也要忍不住卖弄一番。“我知道,夏洛克。同性恋姐姐,没忘吧?她和克拉拉在2006年签了协议,当时我正要结束我在阿富汗的第二段服役期。” 夏洛克似乎消化了一下这条信息,接着就立马丢掉了。他继续讲话,被约翰没法跟上疯狂的“夏洛克思维”弄得愈发恼火,“巴内特很可能等不了多久就会袭击我们,因为对他来说,你会是一个太有诱惑力的目标。但也许要经过几周,甚至是几个月。”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约翰同意道,主要目的是让夏洛克闭嘴。为什么他不能从一开始就说明改名是为了显得可信,约翰不知道,不过他想如果不把事情搞复杂的话,夏洛克也就不是夏洛克了。 夏洛克在旁边双目炯炯地盯着他,暂时忘了自己的怒气,“那么你看约翰.H.福尔摩斯医生怎么样?” 约翰拼命把一股绝望压下去,然后将注意力转回到报纸。他决定从现在开始,一切与婚姻和婚礼有关的问题都随夏洛克的便了。“你高兴的话,我会在下周之前把改名申请表填好。” 从夏洛克脸上暴怒的表情来看,约翰无疑在“迁就疯子,也就是夏洛克”计划中犯了某个严重错误。他好像既不开心,也没有被迁就的感觉。 “不好吗?”约翰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夏洛克似乎气得再也不会和他讲话了。 约翰承受着这阵暗流汹涌的沉默,第N次怀疑夏洛克是不是把这次结婚看得太重了。这个念头,该死的,整件事都很滑稽。因为约翰不想把假结婚后的改名当作一个重大决定,夏洛克正七窍生烟。 要不是约翰笃定夏洛克将给自己带来麻烦,他在十分钟之前就会爆出一阵狂笑了。他此刻还在费尽力气地把忍俊不禁的神色从脸上抹去。 “好吧,”他投降了,一定要说原因的话,只是为了能让夏洛克别再用那种仿佛要杀人的神情看他了,“我认真想想。你不愿意冠我的姓,因为夏洛克.福尔摩斯以‘演绎法科学’而出名,这有道理。但我的大部分病人都知道我是华生医生,所以我恐怕也不该改成你的姓。” 夏洛克张嘴想要抗议,却被约翰凌厉的一眼堵了回去。如果他真的打算投身到这件完全不正常的事情中,他就得占据上风,并且速战速决。然后用播放东区人精选集的方式来惩罚夏洛克。 “于是我们应该用双姓。既然你认为福尔摩斯-华生医生听起来很漂亮,那么我叫这个没什么问题,只要你也把你的改成夏洛克.福尔摩斯-华生。” 夏洛克对约翰露出大大的笑容,意味着后者即刻并且彻底得到了原谅。“好的,”他一头倒在床上继续睡,“应该会天衣无缝。” 在登记办公室里举行的婚礼顺利得出乎意料。夏洛克穿了一套约翰从没见过的三件套深灰色西装,和他所有的衣服一样,剪裁得极其合体。挺括的黑色衬衫的最上面一颗扣子被好好地系上了,他还戴了条很合衬的黑色领带,打着无可挑剔的温莎结。在他们相识的一年多时间里,约翰第一次看到他戴领带。 约翰穿着他的军礼服,前一天晚上他把奖章和徽章擦得闪闪发亮,夏洛克则带着近似于骄傲的语气说出了它们代表的意思。 如果约翰不知情的话,他怎样都不会相信巴内特是个残暴的恐同连环杀手。整个仪式时间很短,让人很舒服,完全不过火或者矫情,与他们的计划一模一样。只简单地说了几句话,按照惯例进行宣誓,交换戒指,签署文件。 有一些他们多年来结识的熟人到场参加了仪式。哈德森太太和雷斯垂德是他们的证婚人,哈莉和麦考罗夫特也来了,后者的出现是约翰没想到的,因为在婚礼的消息公开后,他一直都没被绑架过。要说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谁将会知道这件事是假的,那么肯定是麦考罗夫特了。他要么已经清楚了他们在做什么,并且认可了,要么真的相信他们相爱了,并且——更糟的是,认可了。 约翰怀疑多诺万来这儿就是为了傻站着的,茉莉却在仪式快结束时给了他们一个淡淡的微笑。萨拉(约翰和她依然是好朋友,而夏洛克依然不太欣赏她)则向他们表示了祝贺。夏洛克彬彬有礼地接受了。 “谢谢你。”准备离开的时候,约翰与巴内特握了握手。巴内特的微笑真诚得让约翰毛骨悚然。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认为巴内特是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 “不用谢,华生医生。”巴内特答道,然后大笑起来,“或者现在应该叫福尔摩斯医生了?” 约翰忽然很庆幸夏洛克在一周前曾经偏执地要求他们探讨名字。不过他绝不会向夏洛克承认这一点。 “其实是福尔摩斯-华生。”约翰纠正道。 就在这时,夏洛克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他靠上约翰的后背,胳膊绕到他身前,一只手充满占有欲地搭在他的腰上,另一只则与他十指相扣,让两人的婚戒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气氛不错,你说呢?“夏洛克在约翰的肩膀上方问,接着轻吻了一下他的脖子。 “有蜜月的打算吗?”巴内特收拾着法律文书,“还是你要回——?” 约翰摇摇头,同时否定了两个问题,“不,”巴内特看向他军装的眼神不太正常,这是唯一一个可以把他出卖的信号,“我退役了。我在阿富汗受了伤。” “听到这个我很遗憾。”巴内特同情的笑容有些过火。 “我可不遗憾,”夏洛克一边用嘴唇磨蹭着约翰的头发,一边讲道。对于约翰来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占据了夏洛克全部的注意力,已经不能用怪异来形容了。更不用提这太逼真了,以至于约翰都要认为夏洛克确实喜欢着自己。 “是吗?”巴内特一脸惊讶。 “唔,”夏洛克懒洋洋地回答,又亲了亲约翰的脖子,“如果约翰没受伤,并被遣返回国的话,我们两个就不会遇见了。你知道,我对他挺偏心的。” 约翰大笑。夏洛克最起码表现得很本尊,而没有说某些真正意义上的甜言蜜语。他打趣道,“偏心?真的吗?” “没错,”夏洛克抵着约翰的太阳穴,现出微笑,然后把手移到约翰的肚子上,一下下地画着圈。“偏心。” 巴内特显得很迷惑,甚至是觉得不太对劲,但约翰习惯了,与夏洛克打交道的时候有这种反应是家常便饭。可这一次他并不介意做些解释,好打消巴内特对他们的怀疑,然后把他们选作下一个目标。 “在他看来,”约翰明显地攥了攥夏洛克的手,“这个说法就相当于示爱了。” 巴内特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扫了一遍,然后点点头,重新挂上了快乐和宽厚的神情。 “是的,”夏洛克让约翰在自己的臂弯里转向自己,把他拉近,让他们从腿到胸膛都贴在一处,“我确实爱你,”约翰几乎要相信他话语中的温柔是为自己而存在的了,“事实上,是非常。” 约翰笑起来,一只手滑落到他的屁股上,“如果你还想再听一次,我也爱你。”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在演戏,全都是假的,约翰的胸膛里还是蔓延开一股压抑不住的温暖。他们需要继续骗下去,所以约翰向夏洛克笑着,眼中仿佛掺杂了月光和星光,随后把他拉低,给了他一个缠绵的长吻。 最后是雷斯垂德用一声不怎么自然的咳嗽打断了他们,夏洛克与约翰拉开距离,还不忘在他唇边轻巧地啄了一下。“先生们,”雷斯垂德转过身,“我们知道你们什么安排都没有,但你们不能结完婚连杯酒都不喝。我们觉得大家应该去这条路上的酒吧。” 夏洛克嗤笑,“你们当然会这么觉得。”约翰推了推他,无声地警告他注意礼貌。 “喝几杯应该没问题,”约翰露出高兴的笑容。毕竟今天是他的大婚之日;他们的朋友希望庆祝一番,这没什么奇怪的。 “就几杯。”夏洛克将约翰拽近,提出要求,“我对你有安排,福尔摩斯-华生医生。”他补充道,用不小的音量在约翰耳边低语,确定能被巴内特和雷斯垂德听见。约翰的脸颊泛出一抹用不着刻意假装的红色。 于是他就这么与夏洛克结婚了,约翰暗想,不算太糟。 约翰曾经以为和夏洛克一起“过日子”不会很轻松,可没料到这其实和一直以来的正常生活没多大差别,或者之前那段“假装订了婚”的生活。 夏洛克还是会偷约翰的手机用,从来不泡茶,每天至少四个小时耗在网上,而且对于自己邋遢得让韦恩和韦妮塔都自惭形秽的行径,完全不知悔改。唯一发生了变化的是他们现在必须要表现出对彼此的深情,好让别人相信他们确实相爱着。 见面吻,告别吻,互相牵着的手,夏洛克充满保护性意味地搂着约翰肩膀的胳膊。他们在同一张床里睡觉,坐在沙发上时腻在一起,偶尔说说“我爱你”,因为这句话好像是理所应当的。 刚开始有点儿别扭,特别是公寓里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不过这让他们滋生出了爱人间特有的亲近感,并且不止一次地帮他们避免了在雷斯垂德狐疑的目光中露馅。有几次他们忘了,但可以很自然地被解释为他们习惯了掩人耳目,或者夏洛克情绪不好。 一切都容易过头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忙着操心巴内特的事情,约翰肯定会起更大的疑心。婚礼前一周他们都在调查巴内特犯下的凶杀案,同时制定了一个计划,确保夏洛克不会被杀。现在他们已经结婚了,只能守株待兔。虽然觉得巴内特不会放过陷害约翰的机会,他们还是留意着报纸和网上有没有关于他再次作案了的消息。 这样过了一个月,他们警醒得已经临近神经质了,但什么都没发生,除了约翰这边感受的极其强烈的居家气息。他能确定夏洛克也感受到了,只是不会承认而已。 “晚饭叫外卖,还是想出去吃?”约翰从厨房门后探出头,看了一眼挂钟,于是他胃部发出的抱怨得到了解释。 他深信冰箱里什么能入嘴的东西都没有,橱柜里也是,除了一罐不够吃的番茄汤。这是另一件在婚后丝毫没变的事情:夏洛克仍旧发自内心地讨厌采购食品。 “我们已经十二天没出去吃饭了,”夏洛克穿着睡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里,做出没什么建设性的回答。约翰懒得和他争论,他在结婚前就已经放弃打这种嘴仗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他带着丝责备的神色挑了挑眉毛,接着回到凌乱不堪的厨房餐桌旁,上面的绝大多数东西都是夏洛克的。“而且你说了和没说一样。我要不要在这堆破烂底下找菜谱?” “我们应该出去还是留在家里?”夏洛克大声喊着,约翰的心头又一次升起把他掐死的冲动,每当他变成这么没用的混蛋,这股冲动就会时不时地迸发出来。 “我问的就是这个!” “没错,”夏洛克赞同道,“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答。” 约翰叹口气,不打算找外卖单了。“一个问题不至于这么难。”他走回客厅,夏洛克刚刚让自己在几个小时里第一次坐了起来,“你想穿衣服离开房间,还是不想?” 夏洛克似乎过于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这句问话,最后终于含糊地答复道,“我倾向于不想,但我们刚结婚。我带你出去的次数是不是应该多一些?向别人炫耀炫耀你,共度愉快时光什么的?” 约翰忍不住大笑起来。话题已经变成了夏洛克向约翰询问婚姻建议,他默认约翰会知道,因为觉得他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确实谈过几场恋爱,不管时间算不算长。“事到如今你应该更了解我才对,我喜欢一个有咖喱、有啤酒、还能在沙发里搂着某人的晚上。 他从来都很喜欢,而且也许会一直喜欢下去,无论夏洛克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多少冒险和战斗。没什么事情比得过一个夜晚,尤其是一个可以痛快玩乐的夜晚。 “真凑巧,”夏洛克露出一种约翰再熟悉不过的得意笑容,“我整个下午都在研究菜谱,给你叫了一份辣味羊肉,还有一瓶虎牌啤酒。” “好家伙!”尽管夏洛克表现出了不正常的贴心——帮他点的菜(包括啤酒在内)正是他想要的,约翰还是失声叫了出来。他一屁股坐在夏洛克身边,用手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胸膛,他们的体温相互交融,渗透过夏洛克的睡衣和约翰的裤子(他们的腿碰到了一起)。“婚姻守则第五条:不许通过算计我来得到你想要的,你只需要问我。” 告诉约翰他保留有拒绝权是没意义的。毕竟,他们结婚了,这就很能证明他没法对夏洛克说一个“不”字了,无论后者是问他了,还是算计他了。不过如果夏洛克能过来亲口问他的话,最起码他可以做一些心理准备。 “算计?”夏洛克倒吸一口气,语调讨厌得过分,“我会做这种事吗?” “你真想让我回答这个问题?”约翰哼了一声,这时夏洛克的胳膊攀上了他的肩膀,把他拉过去,直到两人贴在一块。哈德森太太有可能会又一次不请自来,所以约翰将头抵在了夏洛克的胸前,耳边是他平稳的心跳。 夏洛克笑着,把脸颊搁在约翰头顶上,说,“也许不想。”。 “这件事我们是不是要谈谈?”夏洛克问道,同时约翰渐渐从睡梦中挣扎出来。夏洛克正被他压在身子下面,毫无睡意,相当大力地摇晃着他的肩膀。 所以他在外面还是一片漆黑的时候就醒了。 “谈什么?”约翰反问,一点儿都不想继续清醒下去,或者被迫动脑子。 “谈一谈你的勃起,它正多少有点儿挑逗色彩地顶在我的髋部。”夏洛克简短地回答。 对于这句谴责,约翰反应了一下,然后意识到两件事。第一,夏洛克是对的,不过谢天谢地,自己累得完全燃不起欲火,第二,被挑逗地顶着的人不光是夏洛克一个。 他想不通夏洛克在纠结什么,反正这种事总会发生的。约翰从他身上翻下来,侧身躺着,把被子拉过耳朵,希望夏洛克以后被这么大惊小怪。 “约翰?”夏洛克不依不饶,他烦躁地挤出一声睡意浓重的咕哝,接着就认命了,接受了自己必须要真正醒过来的事实。 约翰裹在被子里,企图把自己藏起来,并朝外瞥了一下,发现刚凌晨四点钟。他别无所求,只想在天亮前继续睡一觉。考虑到现在是八月份,所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愈发恼火地重重呼了口气,约翰转过去面向夏洛克,从被子上方瞪着他,“到底有什么好谈的?我勃起了,你勃起了,好了,结束。” “把明显的事实摆出来并不是讨论。你怎么这么冷静?这件事不会触犯到你的异性恋准则?”夏洛克吼道,每问一句,他就失去几分镇定。 约翰会在乎他的问题的,只要现在不是该死的凌晨四点钟。 “你以为我会害羞还是什么?因为第一,我提醒一下,我在军队呆过,第二,你很清楚我上一次做爱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天知道你的最后一次又是什么时候。最后,你知道我以前亲过男人,所以你怎么会觉得我有异性恋准则这种东西好触犯的?事实上我和男人的经验比和女人多。就这样。” 与夏洛克结婚其实会妨碍到他的爱情生活,最近他肯定没多少机会跟人上床了,除非偷偷摸摸地搞一夜情。不过他已经快四十了,真的对这种一时之欢不感兴趣。他希望与一个能让他觉得舒服和开心的人一起,拥有一种更稳定的真正意义上的关系,其中的一项特权就是可以经常做爱。 愚蠢而疯狂的事实来了,他差不多能从夏洛克身上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他们相处时很舒服,基本上很开心。他不用顾忌自己说的话或者夏洛克的想法。唯一缺失的就是性,可他并不是没过过长时间禁欲的生活。 他当然会怀念,但性不是全部。况且他可以在洗澡时自行解决,这样就用不着听夏洛克在一边发表评论了。 夏洛克此时找回了一点儿沉着,因为他发现约翰根本没为眼下的状况烦心。“我身上没发生过这种事,从来都没有。另外,我的上一次性生活已经相当久远了。” “我想这说明了一点,”这句话在约翰来得及阻止之前脱口而出。 “什么?”夏洛克迅速问。 “我们刚认识时,你说了‘和工作结婚’之类的,之后我就怀疑你到底有没有体验过性。”至少他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 “比起身体上的刺激,我更喜欢智力层面的,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偶尔被正常人和生理需求俘获。”夏洛克没好气地说。在黑暗中,约翰看得出他脸红了。他不知道是因为怒气,还还是因为害羞。(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夏洛克害羞) “要是我告诉你这种事正常得很,这场对话有没有可能结束?”他没什么把握,但值得一试。他不明白夏洛克为什么会把在睡梦中无法控制的机体反应看得这么重。 “我刚才在睡觉!这不正常,我睡觉时从来不会性兴奋。”夏洛克给出了约翰不需要的细节,后者想这倒是可以解开一些谜团,虽然这些谜团根本不应该出现。 约翰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已经到极限了。如果夏洛克想在意外的勃起问题上郁闷,他可以挑一个合适的时间。“你也不习惯睡在另一个偶尔在睡觉时会性兴奋的人怀里。算你走运,这件事现在才发生。现在要么闭嘴继续睡,要么去卫生间里自己解决一下。用家庭妇女的话来说:我被你弄得头疼了。” 约翰翻身背对夏洛克,又往被窝里缩了缩,夏洛克则恼羞成怒地下了床。 “我要再看一遍巴内特的档案。”夏洛克宣称。这一瞬间,约翰很想知道他的真正意思是不是要去手淫,而且不想让自己知道。 “早上见,亲爱的。”约翰在他身后好笑地喊,然后继续倒头大睡。 “呃,夏洛克?”周四下午,夏洛克散发着一种说不上强势、但绝对情色的气场,逼近躺在沙发上的约翰。约翰有点儿担心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联想到夏洛克一周前对半夜勃起那件无聊小事的反应,他不是很确定要对眼前的情况作何解释。夏洛克让他躺平,四肢摊开,接着就朝他身上趴下来。 难道夏洛克真的打算——? “你姐姐来了。”夏洛克用支在约翰脑袋旁边的手肘把自己撑起来,弄乱两人的头发,从裤腰里拽出自己的衬衫,并解开最上面的三颗纽扣。门铃响了,夏洛克又将约翰的衬衫下摆往上拉了拉,将手放在他的肚子上。“哈德森太太会开门,然后哈莉叶特会直接上来。在我们必须要骗的对象中间,她是最有可能把你识破的。” 约翰觉得很恐怖谷,他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了。认为自己需要证明什么的夏洛克是最没救的。 “用你的话来说,约翰,让这件事可信。”约翰只得到了这么一句警告,然后就迎来一轮猛烈的夏洛克情色攻势。 不遗余力的亲热举动他们做过几次。比如夏洛克求婚被接受后的即兴表演,另一次是在几周之前,当时约翰刚从由于在犯罪现场被砖头砸中后脑而导致的五分钟昏厥中清醒过来。 在这种事情上,夏洛克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白纸一张,所以约翰根本没想过夏洛克有可能是个该死的高手。他确实是。 “专心点儿。”夏洛克啃咬和吸吮着约翰的脖子,哦上帝啊夏洛克给他留了一个吻痕。在他十四岁以后,这东西就没在他身上出现过。万一被哈莉瞄到,他就完蛋了。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约翰已经来不及告诉夏洛克如果这个计划的目的是让哈莉尴尬并且尽快离开,那么它是肯定不会奏效的。因为她很可能只会在一旁怂恿他们继续。 夏洛克像溺水一样地吻着约翰,仿佛这是他们生命中最棒的一次做爱的序幕。约翰除了真心地投入其中以外,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他把夏洛克的衬衫撩到后背上,摩挲着脊椎的弧形轮廓和突出的髋部,他手心下的皮肤散发出暖意。在他们交缠的呼吸和舌头之间,他尝到了夏洛克的味道,那是茶和尼古丁的味道——在等着巴内特采取行动的期间,他已经放弃戒烟了。 夏洛克移了移髋部的位置,好与约翰的叠在一起,然后让手指沿着约翰的脖子一路滑下来,覆住了那个从来都会让他兴奋得一塌糊涂的地方。约翰猛地抽气,想如果夏洛克不小心的话,他们就需要再进行一次关于意外勃起的谈话了。 这真是棒得一塌糊涂。夏洛克棒得一塌糊涂,不过恐怕他有点儿太卖力了。做戏而已,不应该把他弄得这么欲望勃发。 一声明显是装出来的响亮咳嗽让一切都停了下来,包括夏洛克呆在约翰腹部、并开始朝裤腰进发的手。 是哈莉。 “你没听说过要敲门吗?”夏洛克听起来既心烦又欲火焚身。约翰拼命平复呼吸,抬头看向朝他们两个笑着的自家姐姐。 “我得说我很高兴看到你们俩还没失去激情,但我从来就没要看我弟弟做这事儿,谢谢。”她没有简单地问声好,或者回答夏洛克的问题,而是一边打趣,一边自顾自地走进客厅,坐在约翰的椅子上。 他们从沙发里坐起身,约翰扯了扯衬衫,让它盖住拜夏洛克所赐裸露出来的肚子。用不着假装,他也红了脸。当一句无力的“嗨”从他嘴里蹦出来,并飘过房间作为回应时,他的脸颊都要冒火了。 “今天怎么赏光到我们这儿来了?”夏洛克显然很不满地问道,即使他大概已经推断出答案了。 他们分别坐到了沙发的两端,就像是做了坏事的中学生,而不是结了婚的成年人,但夏洛克并没有放过约翰。他把胳膊伸直,搭着沙发靠背,大拇指在约翰的下巴上轻柔地划着圈,其余的手指则不怎么用力地圈住约翰的后脖颈。这么舒服的抚摸让约翰很难不靠过去,所以他没有抵抗。 哈莉一副宾至如归的样子,心情意外地好。她忽略了夏洛克的语调和她无疑打搅了什么这一事实。“我来赴一个约会。结束得挺早,于是我想应该在坐火车回家之前来跟我弟弟聊一聊。” “你还给我们带了瓶酒,想得真周到。”夏洛克的语气让约翰知道他在责怪哈莉,并且做好了出口不逊的准备。约翰伸手搭住夏洛克的大腿,迅速地捏了一下他结实的肌肉,警告他别说话。 他几乎要希望他们的关系是真的了,那样一来他至少能拿拒绝做爱来威胁夏洛克。但似乎光是用一个假的家暴吓唬他,就足够使他闭嘴了。夏洛克空闲着的手放在了约翰的手上,意思是让他放心。 “我把它打开,怎么样?”没等他们拒绝,哈莉就站起身,然后笑着补充道,“给你们一分钟时间,好好收拾一下。” 厨房门在哈莉身后一关上,夏洛克就不高兴地瞪着约翰,一肚子火地说道,“我们这种表现应该已经让她没了疑心,而且离开了。” 约翰翻了个白眼,夏洛克则在沙发上蹭过来,直到他们从肩膀到膝盖都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如果你给了我说话的机会,我会告诉你这行不通。可我觉得不用怕她不相信,你都要让我以为你想在沙发上跟我做一次了。” “约翰,”夏洛克低吼着,约翰能从他眼角抽动的样子看出来他正在追踪哈莉在厨房里的一举一动,“我不喜欢你姐姐,更不愿意为了哄你高兴而对她客气。把她弄走。” “欢迎来到婚姻生活。(Welcome to marriage)”约翰用气声说道,用力捏了一下夏洛克的大腿。这时哈莉从厨房里面带微笑地出来了,手里拿着三杯酒。 “话说,你们结婚后过得怎么样?” 九月的一个深夜,巴内特闯了进来。当房间外传来地板的响动时,正被夏洛克像章鱼一样缠住并搂在怀里的约翰猛地惊醒。他暗暗地感谢军队的训练,让他拥有了能在瞬间入睡和醒来的能力。他把夏洛克摇醒了。 婚礼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比他们设想过的等待巴内特发动袭击的时间要久。夏洛克认为巴内特会在对他们这段婚姻的怀疑(因为夏洛克的身份是苏格兰场的咨询侦探)和对约翰实施惩罚的渴望之间挣扎一阵子。他还认为因为他们和苏格兰场有关系,所以巴内特需要花更多时间准备,好保证约翰没法洗清罪名。 尽管婚后生活惬意得不得了,但他们并没有完全解除戒备。约翰从床头柜里拿出手枪和肾上腺素注射器,夏洛克则坐起来,盯着房门。 “是他,”夏洛克在约翰耳边低语,“他会在楼下弄出动静,把你引出去。然后用氯仿麻醉你,再把它被使用过的痕迹清除干净。接着他会上来杀掉我,最后在我们身上留下能证明你是凶手的必要证据。” 约翰点头,他的全身都奔涌着一股亢奋,使他的心脏在胸口狂跳。“按计划吗?” 夏洛克也点头,表示同意,约翰把枪递给他,打开保险栓,“当心点儿,”他下床,下意识地在夏洛克的嘴唇上落下一个转瞬即逝的吻。 夏洛克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扬了扬下巴,让约翰去做他该做的事。 约翰按照他的指示和他们刚刚着手调查巴内特的罪行时所制定的计划,开始行动。在解决掉约翰之前,巴内特不会对夏洛克下手。不过约翰也完全不打算被麻醉。 由于马丁.阿诺特说过自己醒来的时候嘴里有股胡椒薄荷的味道,因此夏洛克疑心巴内特用了氯仿。他能通过搭档搞到这种药剂,并用口气清新剂掩盖掉它的独特气味。 约翰刚一踏进客厅大门,一块布就朝他的嘴和鼻子盖过来,他对此早有准备了。他闭起眼睛,胸膛起伏着,假装在吸气,心里默数到三之后倒在地板上,作出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同时所有东西都变模糊了。当巴内特查看他是否还活着时,约翰放缓了呼吸,并让它们显得均匀平稳。很快巴内特就离开了。 等到楼梯上的声音消失后,约翰就用注射器在大腿上扎了一针。效果立竿见影——模糊的视野清晰起来,心跳开始加速,当他站直的时候,氯仿带来的作用彻底不见了。 约翰打开书桌最下面抽屉的锁,取出他们第二支非法手枪,然后跟着巴内特上了楼。他检查了弹仓,拉下保险栓,用一步跨上两个台阶的速度前进着,避开了会发出吱嘎声的第四和第十七个。 他推开卧室门,手指扣在扳机上,用另一只手按下电灯开关。夏洛克正要从床里爬出来,脸有点儿泛红,约翰的枕头和手枪被扔在了地上。 看样子巴内特已经试过闷死他了。 巴内特站在床尾,用老式的左轮手枪指着夏洛克,怒火让他脸色涨红。 “给我放下。”约翰警告,枪口稳稳地指向巴内特举着枪的右手,“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朝你开枪。”虽然他很希望能往他脑袋里送一颗子弹,但他知道自己不会,也不能。他们得活捉巴内特,这样才会为那些被他坑害了的人们洗刷嫌疑。 “想得美。”巴内特狂吼,就在他扣下扳机前,约翰行动了。 枪声在不大的房间里回荡着,巴内特的血喷溅出来,他开始尖叫,手枪掉落到了地上。 “如果你还不死心的话,”约翰捡起那支左轮手枪,小心地塞到自己的裤腰上,“我会朝你开第二枪,这次是另一只手。” 巴内特双膝跪地,紧紧攥起流着血的伤手,咒骂着他们两人。约翰抽空朝夏洛克瞥过去一眼,后者脸上的红潮还没褪下去,同时剧烈地喘息着,但看起来并无大碍。“你还好吗,夏洛克?” 夏洛克点头,让他放心,“我会没事的。”。他穿过房间,和约翰站到一起,手放在他的腰间,“我去打电话给警察,还有雷斯垂德,”他垂下头,温柔地吻住约翰。 约翰不太确定这事是为谁做的:他,夏洛克,还是巴内特。 他希望是为了他们。 “我以为他们永远都不打算让我们从那儿出来了。”约翰嘟囔着,瘫倒在一家离苏格兰场五分钟路程的酒店的床上。这是夏洛克找到让他们过夜的。他们两个筋疲力尽,约翰的房间地板和墙壁上到处都是血,而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里,睡在沙发上对于二人来说都绝不可能。 这地方很不错,约翰不想抱怨价格它的价钱,虽然房间里只有一张双人床。反正他这几个月并不是没和夏洛克在一张床里睡。实际上他担心自己会怀念夏洛克在睡觉时像帽贝一样地箍住他。他已经习惯了与另一个人同床,重新自己一个人睡会有些奇怪。 “证明十七个人无罪,逮捕一个连环杀手,再为你朝人开枪做解释,这肯定快不了。特别是考虑到苏格兰场的集体智慧可以败给花园里的某种昆虫。” “某种?”约翰大笑起来,累得没脱衣服就钻进被子,“你一定是累了。这句讽刺太不具体了。” “唔,”夏洛克同意道,脱下裤子和衬衫(伦敦警察厅的警员们到达贝克街抓人时,他就把睡衣换掉了)。“没错,今天晚上很忙,是不是?你真应该把衣服脱下来。你现在没有换洗衣服,而且雷斯垂德还想等我们睡一会儿后找我们谈话。” “我知道,”约翰努力地在不用起身的情况下拽掉毛衫,然后不出所料地失败了。“他太讨厌了,现在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这种脱衣方法真是最没效率的一种。”夏洛克掀开他那边的被子,作出评论。 “无所谓,”约翰的声音闷在他最喜欢的一件针织衫的领口里,他本来没想让自己听起来这么惨兮兮的,“懒得动弹了。” 约翰听见夏洛克叹了口气,但出乎他的意料,比起“受够了”的意思,这句叹息里包含着更多的温柔色彩。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夏洛克用双手小心拉他坐起来,把毛衫和T恤拽过头顶脱掉。它们被扔到了床边的椅子后,夏洛克又扶着约翰躺倒,还碰了碰他,叫他抬抬屁股,好帮他脱裤子。 “呃,谢了。”夏洛克躺在约翰身边的时候,约翰一边道谢,一边翻身过去面向他。 一想到四个月来他们第一次不需要装出一对爱人的样子,就觉得不是一般的……违和。可他们依然在继续着这种表演,夏洛克比以往更像是他的丈夫了。 然后是接吻。巴内特案件中他们在并无必要的时候亲吻对方。全都结束了。现在已经用不着接吻来培养亲近感,也不需要保留增加可信度的习惯了。有一个事实就摆在面前,约翰享受的不只是那些吻,还有婚礼后他和夏洛克的关系所发生的变化。这已经不只是一种习惯了。它顺理成章,让人安心。 即使缺少了性,它也是他所拥有过的最完美、最牢固,最稳定的恋爱关系之一。 在他们能够解除民事伴侣关系之前,还有二十一个月要过。他们要怎么在朋友面前表现?大家会说什么?雷斯垂德显然怀疑了他们结婚就是为了抓到巴内特。他,还有别人会问起这件事只是时间问题。 对于彼此,他们两个要做什么? 对于彼此,他们两个算是什么? 他们真的打算让一切退回到舒服的感情和温柔的亲吻出现之前吗? 这真的是约翰想要的结果?截断那些看起来如此自然地萌发在两人之间的吻和爱意?不再成为吸引夏洛克全部注意力的人?夏洛克只用一个眼神就会让他觉得自己就是宇宙中心,而他要与这种感觉永别吗? “我以为你累了。”夏洛克低沉而带着睡意的声音打断了约翰的思绪。 “不好意思,”约翰道歉,朝夏洛克无力地笑了一下,知道自己正竭力进行着思考这件事被看穿了,“你感觉怎么样?我还没问——他没用枕头闷你很久吧?” 夏洛克摇摇头,把脸扭向约翰,“绝对不到需要担心的程度。” 约翰突然反应过来,在当时的一片混乱中(警察到达了公寓,而他忙着把枪藏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救护人员看见了夏洛克。“有头晕,头疼,或者视线模糊的症状吗?呼吸困难吗?” 夏洛克露出一个微笑,意思是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回答这些可笑问题的,“一项都没有。在某种程度上,我很依赖自己的大脑建立在高能力上的运转。我保证,但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我一定告诉你。”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约翰宠溺地让步了。夏洛克也许确实说对了一点:他太看重他的大脑了,所以他会要求约翰把任何损伤都治好。 夏洛克从约翰上方探身过去关了灯,因为他明智地推断出如果等着约翰关,那么直到他们一觉睡醒,灯都还会是亮着的。等他再次躺好,离约翰近得能让后者感受到他的身体和呼吸的热度时,他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约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在想他们的关系该如何发展,他们能不能在度过了怎么看都是共浴爱河了(除了没有性)的四个月生活后,做回普通朋友,他不知道夏洛克知道后会作何反应。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想不想回答。 所以他企图用一句玩笑引开话题,祈祷夏洛克能明白其中的暗示:别深究了。或者最起码等到他们两个都补足了睡眠之后。“如果你说不出答案,我就不告诉你。” “我知道答案,”夏洛克轻声说道,话语穿透了两人之间的黑暗,声音中有一种近乎于害怕的东西,“但我更愿意听你亲口说。” 约翰的心脏在胸口处停跳了,被恐惧弄得动弹不得。这句话夏洛克在单膝跪地、手里拿着一枚戒指,在royal Robert里向他求婚的时候说过,当时是作为对约翰一句挪揄的回复。约翰现在可以确定这些词句是经过仔细斟酌的了。 “夏洛克,”约翰猛吸一口气,声音微不可闻,而且在发抖。他真的在向自己索取自己猜测中的东西吗,那些他认为、期盼着夏洛克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的东西?前行,而不是后退。因为他真的这么希望,在某个需要把事情想明白的时候,他知道了。他不想回到普通朋友的阶段,他不想放手,失去他们在不经意间营造出的满足与幸福。 “你说什么?”约翰的声音发着颤。他不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如果夏洛克没有同样的感受,自己要干什么。 “我曾经把爱情关系定义为两个人共享一种包含着相互吸引和肉体关系的情感性联系……我想我大概错了。” “错了?”约翰的心脏瞬间猛跳了起来,夏洛克的话将他的疲惫一扫而空。过去的四个月如何改变了夏洛克对感情的看法,对他们之间关系的看法? “现在我会把爱情关系定义为两人间的情感性联系,他们渴望得到对方的陪伴,并为对方着想。”夏洛克轻轻地继续道,一瞬间,约翰不能呼吸了。 拜托了,约翰想。拜托了,让夏洛克就是这么看待他们,和他们已经走到这一步的关系的吧,。让他有相同的心情吧。 “你会说我们就是这样吗?” 夏洛克动了一下。此时约翰的眼睛终于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光线,所以他看得出夏洛克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了,“我觉得可以很有把握地说,这个新定义与我们现在的关系之间具有合理的可比性。” 这太好了,比太好了还要好。在约翰看来,夏洛克与自己一样孤注一掷了,而且毫无疑问,夏洛克不想退回到从前。约翰吞咽了一下,挪过去靠着夏洛克瘦削的身体,问道,“那么经常被生理需求俘获呢?” 约翰感觉到夏洛克的呼吸停滞了片刻,他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回答,“在这方面我还没有证据,但我猜它会帮助加深这种关系。” 约翰笑出声,“想检验你的假设吗?” 他没有给夏洛克回答的机会,而是搂住他的后脖颈,将他拉近,享受一次真正的亲吻,只有牙齿的碰撞,舌头的纠缠和贪婪的欲望,约翰希望这是仅为他们二人存在的、许许多多个之中的第一个。 “你不会想一整天都泡在这儿吧?”雷斯垂德耸起眉毛,向埋首在面前所有证据和犯罪现场报告里的夏洛克发问。他们很遗憾地没掌握到充分的细节,但也足够让夏洛克提炼出高见了,可以把苏格兰场所谓精英中的精英在最佳状态下才敢奢望的成果甩开几条街。 “什么理由让你们忽然不需要我的帮助了?因为我可以保证你们忽略了大量线索。” 雷斯垂德又挑了挑眉毛,他知道某些夏洛克不知道的东西——这个事实一下子无比明显,“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夏洛克皱眉,“当然,今天是星期二。” 雷斯垂德不动声色。“是几号?” “6月25号,这有什么……”夏洛克的声音弱了下去,在“今天有什么重要的”这个问题上, 一个完美的答案跃入了他的脑海。他竟然没有早点儿意识到,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站起来。约翰会杀了他的。 雷斯垂德,这混蛋,只是靠在椅背上面有得色,“终于悟了,是不是?” “你怎么不早说?”夏洛克一边穿上西装外套,一边怒吼。 “老实说,我以为你早就想起来了。今天是你们的一周年纪念日。” “是的,于是我必须改天再帮你完成你的工作。如果我现在不走,我今天晚上能做爱的几率就微乎其微了。”夏洛克在冲出办公室之前甩下一句。 雷斯垂德的声音传出来,“我他妈的没想知道这么多!” 从苏格兰场到贝克街,夏洛克用了23分钟。他给了司机20英镑,连找给他的零钱都没顾得上拿。等哈德森太太开门又花了3分钟——他怎么会认为保持西装的挺括比随身带钥匙还重要? “谢谢你,哈德森太太,”他用一步跨过两级楼梯的速度跑上十七个台阶,进了他和约翰的公寓。 “纪念日快乐,夏洛克亲爱的!”她大声回应道,通往她自己房间的前门很快就伴随着颇有深意的上锁声“砰”地关上了。 “我靠,”他自言自语,用一只手解开外套,另一只则放在紧闭着的客厅房门的把手上。假如连哈德森太太都想起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那么约翰就不可能忘记了。紧闭的房门可不是个好兆头。 “哦,”约翰从正读着的医学期刊上抬起头,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夏洛克,于是浮现出介于不解和惊讶之间的表情,“你提前回来了?”这句话出乎了夏洛克的意料。 约翰把夏洛克的沉默当做了他想要根据约翰的举动修正自己对于约翰的认识,于是继续说,“苏格兰场比你认为的聪明了?还是你觉得无聊了?” “你不生气吗?”夏洛克脱口而出,他受不了心头的这股困惑,受不了自己看不透约翰。 约翰扬起眉毛,合上杂志,把它扔到椅子旁边的地上,“我该生气吗?” “关于今天的事?”夏洛克狐疑地眯起眼睛,也许约翰忘了。如果是这样,他也许能利用这一点来实现某些雷斯垂德肯定会归类为“不想知道”的事情。在让愚蠢得不可救药的苏格兰场开窍之前,他可以愉悦地说起它们,以此折磨一下雷斯垂德。 “我没忘,”约翰用唇边一个微小的得意弧度打破了夏洛克的幻想。他下定决心,不能再觉得这种微笑很可爱了。很快就不会了,真的。 夏洛克脱掉了外套。拜六月末一股席卷伦敦的热浪所赐,公寓里现在热得几乎让人受不了。约翰无疑在阿富汗呆得太久了,因为他虽然穿着厚裤子和棉衬衫,却连一滴汗都没出。窗户关着,为了挡住外面的交通噪音和浑浊空气。他打开约翰放在书桌上的电扇(主要是为了夏洛克放的,而不是他自己),然后一屁股陷进椅子。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坦承。约翰显然不打算多说什么了,只是继续注视着夏洛克,好像他是他在这整一天里见过的最有趣的事物。夏洛克可以肯定,约翰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这样看向自己,尽管自从结婚以来他就竭尽所能地避免这种情况。 “什么?你以为在认识你两年后,和你亲密无间一年后,我还没发现你根本就是个废柴?” 夏洛克努力压下被冒犯了的感觉,毕竟约翰说得对。是雷斯垂德指出了今天是他和约翰结婚一年的日子。就算它当时仅仅是为了一个案子,现在也已经不是了。从十一月开始,阿诺特和其他十六人相继被释放,对阿历山大.巴内特的审判引起了轰动,再一次证明了他——和约翰的——出色。 “你走神了。”约翰笑着打断了夏洛克的思考。这说明与他在两人相识第一年里所形成的看法相比,约翰要聪明得多,揣摩夏洛克心思的能力也强得多。在两人睡在一起后,这种偏差简直变本加厉了 “我非常聪明,你知道。“夏洛克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护。 “我注意到了,”约翰又开始笑,夏洛克无视了自己正在被嘲笑这个事实。 “考虑到你那些更……浪漫的认知,我以为你会希望今天能有某种隆重的表示。” “夏洛克,在你认识我的这么长时间里,有什么事暗示过我是那种需要,甚至是渴望,隆重表示的人?我想过我们应该吃顿咖喱,也许再看一会儿电视,”约翰耸了耸肩,坐在夏洛克的椅子扶手上,“如果我们不用满伦敦地跑,那样就行了。” 夏洛克抬头望着他,暗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在回家之前查查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的传统庆祝方式。他确信其中不包括“呆在家里吃咖喱”。 就算约翰不想要什么“隆重的”节目。 “我们可以出去?”他提出建议。夏洛克知道约翰其实很喜欢纠正别人,对他们说“不,其实他是我丈夫”。再说安吉洛那儿至少会有蜡烛,这肯定是周年纪念晚餐的必需品。 “有点儿早。”约翰推推夏洛克的肩膀,愉快地拒绝了。恐怕他没说错,现在才三点钟。“是雷斯垂德提醒你今天是什么日子的吗?” 夏洛克很想否认,告诉约翰是他自己想起来的,因为这种事会让约翰高兴。只不过约翰可以看穿夏洛克的想法,其准确度之高让人既不安又震惊。 这是他在结婚后获得的另一项才能。简直值得好好研究一番,但夏洛克相信这么做会把约翰惹毛,然后拒绝和他上床。 约翰捅了捅夏洛克,于是他实话实说了,“对,雷斯垂德给我指出了正确的方向。” “我就知道。”约翰再次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夏洛克无法自抑地仰起脖子,把那抹笑容吻掉。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约翰还是笑着,但他觉得自己不怎么在意了。 “你好像很得意啊。“约翰的语气里没什么疑虑的色彩,听起来心情不错。他用胳膊搂着夏洛克的肩膀,施加了一份沉甸甸的、让他觉得非常舒服的温暖重量, “只是在想去年的这个时候你还不会对我私下吻你表现得这么配合,如果仅仅是因为我想做的话。” 约翰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随后就倾身过来,温柔地亲着夏洛克,身体力行地证明他说对了,“你认为这在我们的关系里是种进步?”他勾起嘴角问道,虽然他很清楚夏洛克的确认为这是个进步,巨大的进步。 但约翰还是愿意被提醒一下。“肯定是个值得庆祝的。”为了让约翰开心,夏洛克一点儿都不介意说出事实。 “想从这件事开始吗?”约翰用最露骨的语调问道,与之相称的情色微笑直接化成一股热流,冲向夏洛克的胯下。 约翰是第一个能这么彻底并持续地激起他情欲的人,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抵挡不住逗弄约翰的冲动,“我记得很清楚,上周你才告诉过我三点钟不是该在床里呆着的时候。” 约翰挑起眉毛,不过依然忍俊不禁地“咯咯”地笑出来,这让夏洛克的下腹升腾出一股只会让他联想到约翰的暖意。“特定规则在今天不算数。” “真的?”夏洛克的好奇并不完全是假装出来的。毕竟,他从没把周年纪念日的传统当作有用的知识。这一点在明年必须有所改变了。不管约翰喜不喜欢,他都一定要做出适当的表示。 “真的,”约翰朝他靠近,近得与他分享着同样的空气,嘴唇挑逗地磨蹭着他的,“说实话,如果明年你能记住,说不定就走运了,我一整天都不会让你从床上下来。” “我大概应该做些提示,去年的今天我们两点钟才结婚。”夏洛克指出。约翰咬住他下嘴唇的时候,他屏住了呼吸。到现在为止,约翰竟然还是可以只用妙不可言的寥寥词句和几下碰触,就让他退化到完全被性兴奋支配的状态。 “然后呢?”约翰问,顺着夏洛克的下巴缓缓地一路亲下去,最后吻上了他烂熟于心的夏洛克的敏感带之一。 继续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果然开始颤抖了,“一个非常合乎逻辑的论点可以被提出来,我们的纪念日刚刚才开始。” “我不知道,”约翰沉思道,他拉起夏洛克的手,沿着他的腕骨落下一圈吻,“我似乎需要被说服一下。” 夏洛克相信假如自己是在站着的话,他会被约翰夹杂着咬噬的亲吻弄得双膝发软。当约翰第一次发现那个特别的敏感带时,他从在大庭广众下折磨夏洛克这件事中获得了极大的乐趣。 “在你干现在这种事的时候,我怀疑自己有没有劝服你的能力。”夏洛克承认。一股包含着纯粹欲望的战栗贯穿了他的身体。 “想让我停下来?”约翰也许努力地挂上了一副无辜的神情,但夏洛克没被骗。一丁点儿都没有。 “只要是为了上楼。”夏洛克站起身,并用空出来的手把约翰拉起来。 “我能得到什么?”约翰啃咬着他的腕舟状骨。 “什么都行。”他拼命不发出呜咽声,然后开始用行动强调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他把手移到了约翰昂扬的下半身,隔着约翰的裤子,用大拇指描画着前端的轮廓,既是承诺,也是报复。 约翰猛地抽口气,眼皮颤动着紧闭起来,但只有一瞬间,“什么都行?” “你想要什么都行。”夏洛克觉得自己全身都因为期待着约翰要对他做的事而泛红了,并充斥着嘈杂的“嗡嗡”声。 “好的,”约翰松开夏洛克的手腕,然后命令,“上楼,马上。” 约翰声音中的强势足够使夏洛克的思维从腰部以下暂时回归到大脑,好让他能走到卧室。约翰不经常使用这种口吻,因为它似乎直接连通着夏洛克的原始本能。他曾经在某次想叫夏洛克洗碗的时候用过一回,结果是他把夏洛克压在厨房餐桌上做得失去知觉。 夏洛克喜欢约翰操着这副口气说话。 “约翰?”夏洛克发问。他们一进卧室,约翰就开始发狂地拉扯他的衣服,双手在一片忙乱中摸索着解他的衬衫钮扣。 “我花了半个下午来考虑一抓住机会,我就要对你做什么。”约翰作着解释。他把夏洛克的衬衫从肩膀上拉下来,接着把目标转向他的腰带。夏洛克感受得到自己的腹肌满怀期待地微颤着。“我想上你,然后我想叫外卖,在床里光着身子吃完,搂在一起腻一会儿,再然后你要用整晚剩下的时间补偿我,因为你忘了我们的周年纪念。” 夏洛克心中忽然间溢满了对约翰的爱意,以及幸福,于是他憋不住地大笑起来,把他的丈夫拉过来,奉上一个乱七八糟却饱含深情的吻。他本应该讨厌居家气息的,可自从他和约翰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它就变得亲切并且让人安心。太像约翰了,把“搂在一起腻一会儿”作为计划的一部分。不过对夏洛克来讲更重要的是,这种事约翰想和他来做。 “这是什么意思?”等到夏洛克终于放开了他之后,约翰问道,同时让对方把自己的衬衫拽过头顶。 “你让我想起来我为什么爱你了,”夏洛克在约翰的嘴唇上落下一个迅速但意涵丰富的吻,然后脱掉鞋和袜子。这从来都不是夏洛克能轻易而且真心地说出来的话。一开始时他只是随口将它们抛出来,却因此培养出了相当的熟悉感,而这些现在已经不再空洞的词句仍然能让约翰感到满足。 约翰投向他的目光热切得令他心跳停止。这目光可以把夏洛克的头脑里的一切东西都清除出去,只余下约翰眼中的光亮和嘴唇的弧度。它让夏洛克感觉自己仿佛是约翰的宇宙的中心。这很棒。 约翰给了他一个甜蜜的吻。他们从头到脚都贴合在一起,裸露的皮肤覆在裸露的皮肤上,舌头慵懒地纠缠着,有着约翰和茶的味道。无可挑剔。 “我要对你做的事,”两个人分开后,约翰低声说道。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正是夏洛克喜欢的样子。 “我期待着,”夏洛克在床上舒展开身体,用手肘把自己撑起来,约翰则在床边的一大堆抽屉里翻找着润滑剂。 “过来,”约翰爬上床,一边跨坐在夏洛克的大腿上,一边压着嗓子发出夏洛克永远都不会违抗的命令。 夏洛克坐起身,小心地挪了一下,让他们的髋部处在同一位置。当两人的分身挤压着对方时,约翰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他腰胯的晃动让夏洛克屏住呼吸,欲望的急流在血管中奔涌着。 “想想吧,”他抽着气,此时约翰正张着嘴,在他的脖子上印下轻柔的吻,“我以前认为性兴奋是偶然但麻烦的干扰。” “我改变了你的看法了吗?”约翰逗他。他用舌头勾画着夏洛克左边的乳头,引它变硬,随后又移到右边。 “你可以这么说,”夏洛克弓起身子,迎上约翰的触碰。约翰的双手滑落到他的腰上,而他的皮肤呻吟着作出回应。 “躺下,”约翰抵着夏洛克的嘴唇低语道。夏洛克遵从他的指示时,渴求的火花强烈得像电流一样蹿过他的五脏六腑。 期待令所有感觉都愈发敏锐起来,约翰移动着,牙齿划过夏洛克的髋骨——这是约翰最喜欢的部位之一——然后来到他的两腿中间。这支舞蹈他们太过熟稔了,于是已经无需语言。夏洛克让约翰上来,向他索吻。 约翰沾满顺滑剂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把夏洛克的身体打开,缓慢,夹杂着喘息,两人的牙齿和舌头混在一处。即使有些迫不及待,约翰的动作依然是温柔的,可以用手指,用嘴唇,用对他身体深处那个兴奋点的反复刺激,让夏洛克只余下一片混乱,急喘着,贪婪索取着,恳求着 “Please,”夏洛克气息不匀地说,臀部压在约翰的手上,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头脑里空白一片,只渴望约翰进入到自己里面,让自己释放。 约翰进来了,一次顺畅的推入似乎点燃了夏洛克的每一束神经末梢。又一次。然后约翰开始动作,夏洛克的世界剩下了约翰一人,仅剩约翰一人。紊乱的呼吸,不顾一切的狂热亲吻,汗湿的光滑肌肤,猛力的抓握,以及夏洛克皮肤下升腾的热度,它们汹涌而来,将他没顶。 在断断续续地呻吟出约翰的名字后,夏洛克迎来了高潮。灼热的亢奋感喷薄而出,甚至比可卡因还要美妙。这感受强烈得让他过了一分钟才找回呼吸,看着约翰的脸上出现同样的欢愉表情。 当一切都慢下来的时候,约翰瘫倒在夏洛克身边,性快感和体力消耗留下的后遗症是不正常的心跳速率和思维功能。他用微颤的手取过几张纸巾,把夏洛克下体的污渍((约翰曾经告诉过他,这代表着真爱)擦干净。 他们在薄被下躺好——天气开始升温后,他们就用它代替了羽绒被。夏洛克用他最爱的姿势环住约翰,约翰柔软的金发蹭着他的喉咙,温暖而令人安心的呼吸拂过他的锁骨。 “在床上吃咖喱以前,睡觉并且‘搂着腻在一起’吗?”夏洛克垂下头,忍不住给了约翰一个单纯的吻。 “完美。”约翰抵着他的嘴唇回答。 夏洛克仍然能从他们做过了几百次的事情中获得这么多乐趣,从他一度认定是废话的语句中,从那些不管和性有没有关联的肌肤相亲中,这毫无道理可言。它们早就应该让他厌烦了,可并没有。他怀疑它们永远也不会。 毕竟,对方是约翰。 FIN